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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4-25
长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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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曲:陋屋中的贾德义老师
发布时间: 2017-02-18 15:09:59    来源:

    河曲视窗网特稿(记者王敏)元宵节这天,河曲城一派欢乐吉祥的气氛。走在黄河大街,到处都传来震耳的音乐和喧天的锣鼓声。穿着盛装、舞着狮子、玩着旱船的表演队伍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在中间,到处都是扶老携幼看红火的群众。他们伸长颈子,掂起脚尖,还举起手机对着表演的场地猛拍。一通表演完毕,便尾随其后,形成一股热热闹闹的浪潮。

   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潮中,我和老公是两只逆流而上的鱼。我们小心地躲过人多的场合,穿过一条街,再走进一条小巷子,一扇破旧的木门就出现在眼前了。这是贾德义老师的家,说起来,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过了。
    “吱——”小木门一声呻吟,我跨门而入,却差点扑入一棵小树的枝杈中。原来是那棵枣树!已经长这么高了,且光秃秃的,尖锐的刺就那么张扬着,将过道占了一多半。或许也是怕伤了人,树枝被几根塑料绳捆在了一起,拢成了一团不甘心的圆形。我还记得它前年刚刚撑开身形努力向上伸展的绿色身影,现在,那小小的身影显然已经由童年长成了半大少年了。
    贾老师的小屋静悄悄的,没有一点声音。我说:“会不会贾老师不在家呀?说不定出去看红火了,今天可是十五呢!”老公摇了摇头,伸手推开门,率先走了进去。
    屋子里有些黑,我还没有从满眼的旧书旧报中回过神来,老公的身子让在一侧,露出了我好奇的脑袋。贾老师看到我,声音洪亮地笑道:“哎呀,我看看这是来了个谁?!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,远远地向我伸出手来。我连忙迎上去,跟他问好:“贾老师,过年好!”贾老师握着我的手,摇了两摇,笑眯眯地说:“你可是稀客,好久没来了,快坐下!”他指挥我老公:“你去坐到炕上去,把这个椅子让给你媳妇儿。”他颇有些自得地说:“嗯,这是一把新椅子呢,崭新的皮椅子,你来坐!”我看了看,地上正当中架着一个小火炉,贾老师正坐着一个矮矮的小凳子,紧挨着炉子,面对着门,手里拿着纸笔。小火炉对面正是一把柔软的皮椅子,嗯,也是唯一的一把椅子。我轻轻挪动脚步,从那狭窄的地上走过去,坐在了这把皮椅子上。
    “贾老师,这次是在写什么?”我好奇地问他。在我的印象中,好像每次来,他的手中都握着纸和笔,没有停歇过。他低下头,将手中的小本子合上,递过来给我看:“也是一个作品集,我写了六年了,快要接近尾声了。这次叫瑞锋过来,就是让他帮我在电脑上编辑整理的,他比较熟悉我的笔迹。”我翻开小本子一看,这是一个低年级小学生使用的软本,封面是土黄色,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。在第一页,我清楚地看到日期是2010年2月份。“贾老师,您写完了吗?”我问他。他说:“快了,正在写最后一部分,同时也在校对,修正。”我惊讶地说:“那您是写了七年啦,现在都2017年啦!”他一拍腿:“可不是?我都忙糊涂了。”他翻开泛黄的纸页,指着用蓝笔、红笔标注的地方让我看:“这些都是修改过的地方,你看,这个词一换,好像就显得更加生动贴切了……”
    说到作品,贾老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,他兴致勃勃地讲解起了他创作时的心得,有时还打着拍子哼唱两句。有些地方修改得多,本子上显得有些乱了,他就认真地用手指头点着纸面,细心地解说,嘱咐瑞锋打印时一定要注意哪些是摒弃不要了的,哪些是他改后觉得很贴切的。偶尔遇到一两个不满意的字词,他就停下解说,将眉头深深地拧起来,思忖半天 ,然后兴奋地拿起一支笔,在空白处抖抖索索地记下替换的内容。我看着他伏在膝面上的花白的脑袋,看着他手中不停地颤抖的笔,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难过。据贾老师说,这样的软本,他一共写了14本,前前后后改了无数遍。平时出去散步或者买东西的时候,他都在口袋里装着纸和笔,一有灵感就赶快蹲在路边把它记下来。有时候遇到熟人,他都顾不上理,甚至被人骂作“神经病”。但是,这一切对贾老师来说,似乎全不重要。他说:“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,多整理点资料,多搞点创作,不要让河曲的民歌二人台流逝在历史中。”说着,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叹息着说:“唉,我的手虽然抖得厉害,但还能写字,关键是眼睛不行啦,看不清啦!想再写,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看来只能止步于此啦!”
    与贾老师闲谈的间隙,我环视了一下这间小屋,它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更破更旧,也更乱了。墙上满是旧照片,炕上除了睡觉的被褥,余下的地方已经被一摞摞的报刊书籍占满了。除了音乐方面的资料,报纸更是堆积如山,满眼皆是。地下除了小火炉跟前有一点点空隙,再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。我问贾老师:“冬天就靠这个小火炉过冬吗?冷不冷?”贾老师一挥手说:“没事,不冷!就是门帘有点儿薄了,漏风。本来想换个厚的,但厚门帘又太重了,掀门帘时掀不动,就没换……”对于这些生活上的事情,贾老师不爱多说。或许,在他的心上,这些都不重要。才三两句话的工夫,他又提起了新出版的书稿。他站起身子,兴致勃勃地指挥大胡子:“瑞锋,去炕上那个蓝色袋子里取出样书,叫你媳妇看看怎么样!”
    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本厚厚的书,打开封面,认真地读前面的序,看前面的彩色照片,还有那一行行生动的句子。书的序言里面有部分被铅笔圈了起来,留下了删减符号。贾老师解释道:“唉,编辑嫌我说得太直接了,叫我改得委婉一点儿。说是说实话行,就是不能太直白。唉,问题是我说的都是实话,实话!明明有些人就是把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当东西,明明就是崇洋媚外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,像个孩子样地流露出满眼的怒气。我看着他,不知该如何劝解他,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本本满是修改痕迹的草稿。这本沉甸甸的大书,就是在这间凌乱的小屋子里完成的啊!那些经过千锤百炼的句子,不知道贾老师修改了多少回,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!或许,正因为如此,他的委屈与愤怒才那么直观和深重吧!
    告别的时候,贾老师把我们送到了门口。他站在木门跟前,与那株枣树并排而立。那满头乱发,就像是枣树的枝杈一样,挺立着不肯服帖。在这热闹的元宵节,他是一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独行者,默默地耕耘在这片土地上,种下了一粒粒艺术的种子。我相信,这些种子都是河曲的瑰宝,留给世人的是永远的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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